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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五章

    皇帝表态说自己想先瞧一瞧蒙古骑兵的训练情况。新军的蒙古骑兵都来自于同一个地方——朵颜部落,作为大明朝廷怀柔远夷政策的一个标杆,自打成祖永乐皇帝时起,朵颜部落的蒙古人就受到了朝廷的特别关照,每年都会往朵颜部落送温暖:丝绸、瓷器、铁骑、茶盐、金银细软等物,成车成车的往草原上拉,这种优待令朵颜部落感恩戴德,对大明朝廷忠心耿耿,成为朝廷应对察哈尔部落、喀尔喀部落的一道屏障。同时朵颜部落每年也会给大明军队提供许多优秀的骑兵,这算是一种互利互惠的边防民族政策。

    这一政策执行了两百多年,致使朵颜部落汉化严重,对朝廷的忠心不必内地汉民差,这也是为何朝廷肯重用他们的原因。

    蒙古骑兵被分配在新军步骑师弓骑营,是一支高度机动化的轻骑兵部队,他们的作战任务是侦察、迂回、骚扰。正面战场上的主攻任务并不是他们的长项。

    军都山训练场很大,弓骑营的军营被分配到军都山的最北部,触手一直延伸到漠南草原。当皇帝在李如柏的带领下来到弓骑营的军营,并登上高山北望草原的时候,他看到的是方圆数里的尘烟——成千上百的胡服骑士往来呼喝,争抢着几十头小羊羔。

    皇帝蹙眉道:“他们在干什么?”

    李如柏答道:“这是一种军旅游戏,唤作叼羊。骑手骑在马上,要与同袍争抢羊羔,得到羊羔者赐酒。这种游戏可以锻炼骑兵的骑术、勇气跟默契。有时候,为了能够抢到更多的羊羔,骑手们不得不三五成群的组成同盟,共同进退,这是蒙古人训练他们骑兵的一种古老法子。”

    皇帝点点头后,问道:“有效吗?”

    李如柏道:“假如超脱了生死与道德而言,战争本就是一种游戏,所以用游戏的方式来训练士卒本就有其颠扑不破的真理。效果自然很好。”

    “这么好的法子也一并在重骑营实行吧。”皇帝说道。

    李如柏忙道:“这正是臣想要禀报的一事。”

    皇帝瞥了李如柏一眼,不动声色地问道:“哦?爱卿尽管道来,无论什么难处,朕都给你解决。”

    李如柏道:“拜谢君父。君父,不是臣不愿意将此法子在汉骑官兵中推广,实在是汉骑们的军马不中用,跑不了两个时辰就都垮了,而蒙古人的军马能跑上大半天!”

    皇帝蹙眉,“这是为什么?”

    李如柏道:“无论是新军还是大明其余军队,所用之马,不是内地征俵而来的劣马,就是从九边的马贩子或者蒙古人手里买来的。内地本不产马,盖因内地气候不适合好马生长,所以内地之马很难比得上蒙古马。而从九边马贩子或者蒙古人手里买来的仅仅只有马,而无他们特有的饲养战马的方法!朝廷跟军队之所以觉得从互市买来的蒙古马多是劣马,是因为饲养不得其法的缘故!”

    “蒙古马多是吃野生牧草长大的,被买回来以后,咱们就用粮食、酒糟饲养之,蒙古马吃惯了野草自然不肯吃粮食、酒糟,久而久之,买来的马匹便容易生病,变得虚弱,瘦弱,别说骑着它们打仗,就是运运粮草军械也大不如内地征俵之马。”

    “所以,想要增强新军骑兵的战力,首先需要良好的战马,想要得到良好的战马,就需要蒙古人养马驯马的法子!”

    皇帝忙问道:“大将军可知道这个法子是什么?”

    李如柏道:“两个。其一曰,骟马法。蒙古人在千百年游牧生活中,形成了一套独特的养马方法。马生下来一、二年间在草地上进行精心骑乘训练,使其饱食青草,膘满体壮。长出四齿即去势。蒙古语称去势之马为‘阿塔思’,其实就是‘阉割’的意思。”

    “阉割后的马经二、三年在草地放牧后,再次骑乘,并像最初骑乘训练那样再次教练。经第二次教练,马的性情已较温顺,步法也很理想,不会咬人、踢人。骑马的人在马背上感到很平稳。下马后不用拴马,马也不会离开走远。另外,被阉割后的马性格变得温顺,既是将成千上万匹必此并不熟悉的战马关在一块,它们也不会必此仇视,或者在夜间因为生疏而嘶鸣。最妙的是,用这种养马法,马奔跑很远路也只出很少汗,任何远征都耐得住。行进中绝不喂草饮水。因为劳累紧张中饮食,马摄入的东西不仅不能变成血肉,反而要生病。”

    “蒙古人为了配合‘骟马法’,还摸索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驯马法——在教练中,白天绝不给饲料,到了夜里在草地上放牧,拂晓又备起鞍子骑乘,虽然骑乘完了不用拴住马儿也不会乱走,但做为养马法,必须拴在柱子上,使马仰起头,等到气息完全平静、四蹄冷下来之后,才开始在草地上放牧。因为马经过奔跑,疲劳还未恢复的时候就吃草、饮水是很有害的。战马在参加战斗后,必须在草地上放牧,使其饱食青草,饱饮好水,这中间绝对不骑乘

    ,以保障战马的体能。只有下一次战斗临近的时候,才把马从牧地赶回营地,拴在马栓子上。然后,仅喂少量的草,经一定的时间后,战马的肥膘收缩,身体变得壮健,这时再继续乘骑数百里的路都不在话下。”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马都要被阉割,那些优良的马,还是要留下来做种*马的,这样培养出来的下一代战马品质将会更高!”

    皇帝点了点头,既然是蒙古民族千百年来智慧的结晶,向来这个骟马法是便是这个时代最先进与最科学的养马驯马方法了。

    皇帝说道:“朕即刻下诏太仆寺,让他们派专人过来学习这个‘骟马法’,然后在太仆寺推行这个法子。”

    李如柏大喜,他忙道:“君父圣明,君父圣明。”

    皇帝摆摆手,问道:“第二个法子又是什么?”

    李如柏道:“饲料!是饲料!蒙古人养马并非只吃野草或者只吃粮食,事实上,蒙古人养马的饲料,七成是野草,三成是粮食。而这种野草也是有讲究的,名唤苜蓿的野草最适合用来养马。蒙古人甚至称呼这种野草为‘牧草之王’。按照蒙古人的说法,正是因为有这种吃了苜蓿跟粮食养出来的马,他们的先祖才可以纵横百万里,灭国十余万。”

    皇帝道:“苜蓿?这个名字很熟悉,是不是汉代从西域弄过来的那种牧草?”

    李如柏忙道:“君父圣明,博闻强记,臣倾佩不已。正是汉朝使者从西域寻来的那种牧草!”

    皇帝点了点头道:“世人皆道蒙古马的好,可事实上,这个世界最上等的马驹,还是来自西域的汗血宝马啊。”

    其实这个世界上最优良的战马大概是阿拉伯马,汗血宝马虽然卖相不错,但实际用处连蒙古矮脚马也不如。但大明朝的人可不知道什么是阿拉伯马,但有关汗血宝马的传说却是深入人心。

    闻言,李如柏忙道:“是啊,若是有朝一日国朝能够向汉唐那样兼有西域,那么咱们可就再也不缺良马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