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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少的心,只记得好与坏,辨不清是与非。

    或许是不愿意揭开心灵的创伤。五年以来,李玉龙有意回避着曾经的往事。他不想别人知道,他是一个没有爹娘的人。也不愿意想起,在床上躺了半辈子的父亲。更不愿梦到,身着红衣,细语轻声哄自己入睡的母亲。

    这是李玉龙对母亲唯一的记忆。事实上,记忆中的母亲,不知道是真的如此,还是假想出来的幻影。真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孩提时候的李玉龙需要一个母亲,一个温柔顾家的母亲,一个可以撑起半边天的母亲,一个可以安慰自己的母亲。一个...记忆!

    掏出兜里的手机,屏幕发出的光芒,让地下室变得明亮了些。

    139......57

    每按下一个数字,手指都会轻微的颤抖。那是愧疚的害怕,亦是迟来的醒悟。

    记得陌生人施舍的一碗粥,却不记得十多年的养育之恩。

    “若不是有大伯一家的恩情果腹,那会有23岁的我。恐怕早就化成了一抔黄土。”

    直到这一刻,李玉龙才发现自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跟孙晓波比起来,没什么不同,甚至还有过之。

    “说起来,真应该谢谢这个混球。若不是他,恐怕我还会继续混蛋下去。养育之恩都忘了家伙,那有资格抱怨世道不公。虽然你是个混球,但还是谢谢你。孙!晓!波!”

    别人的恶意,勾起了遥远的记忆。愧疚心,让李玉龙拨通了故乡的电话。当电话里想起嘟嘟的声音,心思飞到了千里之外,飞到了那个偏远的乡村。

    “老李啊!你家的猪可不小啊,少说也有四百来斤。不多分一些出去?”

    一群农家老汉,围着淋了开水的大肥猪说着闲话。杀过年猪,在农村可是一件喜事,也是一件大事。除了前来帮衬的人手,围着看热闹的人也不少。

    “还分什么呀!除去张麻子要的后腿,余下的都不一定够用。二娃结婚的时候,怕还差些缺头。到时候,还得去外面买些补上。”

    “还是老李家厉害。村里面别家的猪都死了,就你家,养出了两头大肥猪。我看这灾荒年成,就你家好过。好人终归有好报啊!”

    留在村里的人,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也就年关将近,外出打工的年轻人,陆陆续续地回来了些,让村里多了些生气。

    “王大爷,你老年纪不小了,不要靠那么近,坐下说。杀猪挺乱的,别一会磕到你。”

    “李大婶,你可不要小瞧我王大爷。论起杀猪来,我年轻那会儿,可是出了名的快呀。也就是年岁大了,只能站在旁边看热闹了。你家大娃子,今年回来不?这混小子,一跑就是好几年了。逢年过节也不回来瞅瞅。外面的世界再好,那又怎样?他的根儿,还在李家坝。他的亲爹,还在梁上埋着呢!要是再过上两年,我王大爷怕是看不到这苦命的娃儿了。”

    王大爷口中的苦命娃,不是别人,正是卷在地下室的李玉龙。

    说起这个跑了亲娘,死了亲爹,被大伯拉扯大的娃儿。村里的老人都摇了摇头。一是可怜娃儿的身世;二是觉得这娃儿不孝顺。出去之后,就没回家看过。既没有去亲爹的坟头祭拜,也没有报答老李家的养育之恩。

    “王大爷!您老可是要活一百岁的寿星。别说看到我家大娃了。就算大娃的儿子,您老也瞧得见。大娃前几天才打过电话。说是工作忙,老板不放人。要不是老李拦着,这小子恐怕会丢了工作,跑回来过年。这几年年辰不明,好工作不好找。老板器重,就好好干事。我和老李让他好好上班,不要老念着回家。过几年出息了,找个媳妇,再一起带回来。到时候,还要让王大爷把把关呢!”

    看到乡亲们不怎么待见李玉龙。忙前忙后的李大婶,连忙维护了几句。

    坐在凳子上的王大爷点了点头。“是要好好看看。莫要像他爹那样,找了个脚长的薄情妇人......”

    王大爷的辈分,是村里独一份的高。如今,虽然不怎么讲究辈分了。但一般的事儿,王大爷说话还是管用的。

    不论是留守村里的老人,还是刚刚回乡的年轻人。但凡知道李玉龙身世的乡亲,都点了点头,认同王大爷的说法。

    叮铃铃!叮铃铃!

    电话响起,忙着给肥猪刨毛的老李没空接听。稍有闲暇的李大婶接通了电话。

    看着陌生的号码,也不知道是谁打来的。

    “喂!谁呀?”

    听着那道熟悉的声音。本以为流干了的眼泪,再次划过脸颊。

    “喂,喂!是谁啊?怎么打通了不说话?听不到声音吗?”李大婶一边给猪浇热水,一边拿着电话,问电话里的人是谁。

    躺在床上的李玉龙,顾不得眼角的泪水。对着电话,哽咽的说道:“大娘!是我!阿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