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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结束,我依然没回过神,就像开始之前那样震惊而失神。

    倒是让赵谌心满意足地在旁边笑了我许久。

    ……

    赵谌真的很会玩乐。

    和他出去投壶,他能比我更满载而归。

    和他听书,他能猜出说书人故弄的玄虚。

    出门游乐,总能发现千奇百怪的小市,找到众多有意思的去处。

    在家偷闲,就连养鱼弄花都仿佛分外认真和与众不同。

    这天刚约着郭嫣逛了半天,一回府就看见了赵谌指挥着花匠们忙活。

    我好奇地凑了上去,就发现他是在指挥花匠们搬运府里要换的新花。

    由春入夏,换了气候,那些撑门面的盆栽自然也要换上应季的。

    赵谌却一反常态,非要打发匠人们把盆栽往大门口搬。

    我看着花匠们在正门口的空地鼓鼓捣捣,不由得有些好奇,“这是弄什么呢?”

    “夫人回来的正好。”赵谌一见我,眼睛像会发亮一般,迫不及待把我扯了过来,“我想在这儿摆个字,你帮我参谋参谋。”

    赵谌拉着我站到刚进门的台阶处,看着匠人们把花盆集中到一出,“夫人你看,我是让他们在这儿摆个‘庄严’比较好,还是摆个‘威武’比较好?”

    我:?

    什么庄严?什么威武?什么摆?什么字?

    总不能是用这些花摆字吧?

    我扫了一眼那被聚集在一处的两种颜色的话,不由自主地想象了一下。

    无论是混色的两个字,还是两个异色的字……都显得愚蠢又滑稽好吗?

    赵谌还在一旁嘀嘀咕咕,“我觉得‘庄严’呢更能体现王府的气质,但是‘威武’呢又更能体现我……嗯,也不能说只是我,也有夫人,‘威武’更能体现我和夫……”

    我忍无可忍,直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按着他到近前看着那堆黄黄白白的花,“你看看你这些东西,你真把这白的黄的摆到大门口,知道的觉得你迎宾,不知道以为你送葬呢。”

    “怎么会。”赵谌挣脱开了我的手,“怎么能以色取花,又不是白菊,这凌霄多热烈,茉莉多纯粹啊,不恰似夫人和我,不羁而朴素,炽热而挚诚?”

    挚诚你个大头鬼,谁家挚诚需要要在大门口摆字来体现?

    您这整体惊世骇俗的怕是让皇宫为帝后研究花草摆设的匠人都汗颜吧?

    我皮笑肉不笑,对着赵谌弯了弯眼,“那不如你去你皇兄殿门口摆几盆,就摆成皇恩浩荡,看看他喜不喜欢你的炽热和挚诚?”

    赵谌似是若有所思又似是不敢苟同,瞥眼看了过来,三分无奈六分无辜,总算是让我看出来了点收敛。

    折腾不了盆栽,赵谌索性拉着我去喂他那些宝贝鱼,锦鲤都养在花园那方池子里,池子边有凉亭,赵谌拉着我在凉亭环绕了亭子一周的石凳上坐下,自己倚着栏杆探身过去喂鱼。

    我本来对养鱼喂鱼这种事没什么兴趣,看赵谌看多了,竟也有些跃跃欲试,被他撺掇着指引了一番,竟渐入佳境,乐在其中。

    我和赵谌一起从栏杆边探身出去,看着池子里欢快畅游的生灵,突然觉得心情无比的惬意。

    “人都说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1]我看你是行到思穷处,乐至兴尽时。”我忽有所感,对着赵谌感慨。

    “可惜,我的思永远不会穷极,兴也永远不会有尽。”赵谌侧身偏头,向我看来。

    “那你倒挺会消遣。”我笑道。

    “可不是嘛。”赵谌一侧身,转过身体顺着栏杆滑坐在石凳上,仰躺在栏杆上,手还伸出了栏杆之外,“人活着,所求的不过抱负和喜好罢了。”

    “一个是献出价值,一个是享用价值。”赵谌顺着姿势望着凉亭顶,似慨似叹,“我此生最好不碰抱负,没什么价值期待着被我去献出,汲汲以求的可不就剩自己这点儿喜好了?”

    他的语气轻松又慵懒,像极了无聊的闲谈或随口的抱怨。

    “是啊。”我却在他的话里愣了良久,觉得唇舌都有些苦涩,“有些人不配、不该也不被期待着去献出。”

    “那就去享用啊。”赵谌收回仰起的头,看了过来,他面色平静,一双澄澈的眼眸却似乎饱含千言万语,“还有喜好。”

    “如果没有,就去发现。如果空茫,就去习惯。如果觉得自己一个人索然无味……”赵谌伸手碰了碰我的手指,像是无声的征询,“还可以和我相伴。”

    我眉头紧皱,盯着那双手看了良久,还是没忍住顺从了心头的驱使。

    我轻轻的握上了他微凉的指尖,好像暗自松了一口气,有什么终于被放下了一般,“只是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