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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肉和骨头

    (——你踩在汤姆.里德尔的尸骨之上呢,我亲爱的。)

    我跨过芙蓉的尸体,朝着树篱尽头走去。我的步伐轻而稳,丝毫没有受到刚刚死亡事件的影响。拐过树篱,展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十字路口。在黑漆漆的高墙之后,有什么在闪烁着微光,像是一片明灭的星辰。

    到了,我最后的目的地。

    我站在十字路口中央。身后是我的来路,那里躺着芙蓉的尸体,左手那一条是我的去处,我能感应到手心里那半段魔杖轻颤的召唤;右手边那条路上,远远能看到三强争霸赛的奖杯在高台上闪烁荧光,而对面那条路——哈利喘着粗气的脚步声从黑暗中传来,再过不到一分钟,他将来到这个十字路口,然后朝着他的目标而去。

    命运在此处像两条直线般交汇为一个点,然后向着不同的方向背道而驰。

    在哈利抵达这里之前,我迈步走向了我的方向。

    路的尽头是一汪清泉,水底的细沙和鹅卵石闪烁着微光,把水面也衬得一片光影细碎。水面不大,伸长胳膊就能触到正中心,而在水面中心,一架金色的天平静静放置在那里。那只天平很精巧华丽,纯金质地的支架上雕着镂空的符咒和藤蔓花纹,金线垂挂着两只同样雕花的纯金托盘。天平左边的那个托盘沉浸在水面之下,似乎是被放在托盘里的什么沉重的物品压低了。

    我俯身去看,在那一片波光下,那纯白色的,纤长的,月光一样的东西,不正是——不正是我在找的阿布拉克萨斯的魔杖吗?

    我伸手就去抓——可我的指尖遇到了一股无形的阻力,我的手无法接近水面。不管我的手怎么使劲往下伸,手指碰到的似乎都是坚硬无比、牢不可摧的空气,丝毫触不到水面。

    【怎么办啊,】我盯着天平喃喃,【如果里德尔在就好了,他一定知道——对了!】我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

    天平!里德尔给我讲过这个故事!

    这还要追溯到很久以前。那时候他刚刚得知我的真身,正打算给我的蛇形起个名字。

    【为什么不能用我本来的名字呢?】我这么问。

    而他回答,“因为我需要你以不同的身份陪在我身边。”

    于是我自然而然接受了这个说法。他沉思了几秒,就伸手摸了摸我鳞片冰冷的蛇吻,说,【Nagini。】

    这就是我的蛇形名字的由来。里德尔告诉我,在印度神话中,纳吉尼是蛇族女神.的.名.字,有掌握生死和灵魂的能力。而作为附属故事,他还顺便给我讲了讲其他异域神话,其中就有阿努比斯的故事。

    阿努比斯,是埃及神话中的亡灵的引导者和守护者,主要是负责审判之秤的称量工作。他在秤的一边放置玛特(秩序之女神)的羽毛,另一边放置死者的心脏,如果心脏与羽毛重量相当的话,那么这个人就可以升上天堂;如果心脏比羽毛重的话,这个人就有罪,会坠入地狱。

    而此刻这架天平,让我瞬间想起了这个神话故事。

    我伸手去按那架天平的另一边托盘,果然,我的指尖触到了托盘那冰凉的金属质感。我微微用力往下压,试图让另一边的托盘浮出水面,可指下的托盘纹丝不动,就好像我压在上面的力道轻如牛毛。我继续用力,可是直到我指尖泛白,托盘都保持着一高一低的角度,纹丝不动。

    我悻悻收回手,又试了试消失咒、飞来咒、转换咒等等魔咒,可天平依旧该死的纹丝不动。

    那段纯白色魔杖依旧在水面之下微微泛着光,像是一段遗漏人间的纯净月光。

    我焦急的来回踱步,思考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突然,我想到了故事里的关键——天平需要平衡,是不是只要在另一边放上足够重量的东西,就可以使它平衡?而这个重量,显然并不只是字面意思。

    我回过头,看向来路,那里,躺着芙蓉的尸体。

    抽取灵魂的过程无须赘述,这个咒语也是里德尔教我的。

    我捧着芙蓉的灵魂再次朝着泉眼跑去。经过那个十字路口的时候,我转头看了一眼,三强争霸赛的奖杯已经不见了,想必是哈利已经拿到了奖杯——或者说,里德尔的计划已经开始了吧。

    脚下步伐未停,我继续朝着那架天平跑去。手中的灵魂像是一朵纯白色的火焰,白色柳絮状的雾气在火焰里流转缠绕,轻盈而美丽。

    原来无论是什么血统,什么身份,死后的灵魂都是这么的美啊。

    到了水边,我跪在地上,将那缕灵魂小心翼翼倾倒在天平露出水面的那只托盘上。不过一瞬间,火焰状的灵魂开始扭曲翻滚,最后变幻成了一片白色羽毛。

    玛特女神的羽毛。

    天平开始倾斜,羽毛看似轻巧的重量坠着托盘往下沉,另一边的托盘伴随着哗啦啦的出水声浮出水面。清澈的泉水从托盘镂空花纹的缝隙里淅沥沥往下漏,最后,那半段魔杖干干净净的躺在了托盘正中间。

    我屏住了呼吸,伸手去拿。突然颈边一凉,是凯撒沿着我的胳膊爬上了我的肩膀。【你到是先检查一下呀!】它嘶嘶叫着说,【如果上面有毒呢!】

    我这才从成功的喜悦里回过神来,一边懊恼着自己的粗心大意,一边用魔咒检查了一遍。【安全的。】我嘟囔,【拿到后我就想办法把两段拼起来,这样——】

    我的手指摸上了那半段魔杖。

    顿时,仿佛有无形的力量扯着我旋转了起来。我的双腿离开了地面,手中的半段魔杖拖着我在呼啸的风声和旋转的色彩中间向前飞去,我能感觉到凯撒在我颈边惊恐的吐着信子,却做不出任何反应。

    ——那是个门钥匙!

    几乎一瞬间,我的双脚撞到了地面。动物本能里的敏捷瞬间发挥作用,我单膝弯曲半跪减缓了落势,稳住身形。那半段魔杖依旧牢牢地被我抓在手里,我连忙把它塞进校裙内袋,和另外半段魔杖放在一起。

    【我们在哪儿?】凯撒懵了,竖起颈部吐着信子。我也懵了,比了个嘘的手势,抽出自己的魔杖握在手里,警惕打量着四周。

    这儿已经完全出了霍格沃茨的地界,我被门钥匙带着飞了好几英里——也许有好几百英里,因为连城堡周围的环山都不见了。我站在一片黑暗的杂草丛生的墓地上。我的右边是漆黑树影中的一所小教堂,左边是一座山冈,山坡上有一所精致的老房子。在我的身后,无数墓碑静默肃立,而离我最近的那座墓碑前,矗立着一座两米多高的死神石雕,巨大的石雕羽翼垂在雕像两边,黑曜石的材质在暗沉光线下仿佛融入了沉沉夜色。

    ……越看越眼熟。

    等等,这不是……

    【有人来了。】凯撒突然说。

    不用它提醒,来人的脚步声也传进了我的耳朵。

    一个黑漆漆的人影在坟墓之间一步步朝我走来,身材矮小,穿一件带兜帽的斗篷,遮着面孔。他在一块高耸的大理石墓碑前站住,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我微微后蹲,是一个扑击和逃离皆可的姿势;野兽的直觉尖叫着让我逃离,然而我的脚仿佛生了根一样稳稳站在原地,因为我认出了这是哪里——小汉格顿。

    远远的头顶上方,有人吹了个响亮而俏皮的口哨,接着那个矮个子一声尖厉的高喊穿破夜空。

    “——阿瓦达索命!”

    那一瞬间我全身血液逆流,耳膜里嗡嗡作响,心跳一瞬间拉到了最高值!我的魔杖下划,无声的幻影移形咒瞬间成型,魔力席卷而过,却遇到了什么坚实的阻碍——这里有反幻影移形阵!

    无法逃离的死咒几乎是一瞬间就掠到了我的眼前,我呆呆看着那片强烈的绿光,心里什么都来不及感受——然后一道红光突然从我的肩头跃出,和绿光撞在了一起!

    那是凯撒身上血红色的鳞片反射出的光!

    我听见什么东西在我身边簌簌滑落,像是一段柔软的绳索无力垂落在地面上。我慢慢低头去看,那是凯撒。它血红色的鳞片依旧艳丽,长长的蛇身扭曲盘绕在我的脚边,黑色的温润瞳孔慢慢扩散成一个空洞死寂的圆。

    世界安静了,也许是一秒钟,也许是很久。

    我胃里一阵剧痛翻涌,目光所及之处一瞬间充满了渗人的血色,鼻翼喉间皆是腥甜血气翻滚。我想失控的尖叫,又颤栗着压制住了喉间的呻.吟;我想伸手去摸凯撒的脑袋,却迟疑恐惧着不肯弯腰。

    胃里的剧痛越来越剧烈,我的思维甚至都被拉扯着恍惚。突然,我的胸口刺入一阵冰凉,我被这森冷的力道带着踉跄退开了几步,狠狠撞在了身后的死神石雕上!

    很疼。最开始几秒钟,我甚至痛到短暂的昏厥过去了几秒钟。

    昏厥也没有让我好过多少,所有的意识都退潮般撤离大脑,独独留下尖锐刺骨的疼痛更加清晰。心脏每一次跳动,胸腔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血肉里无数游走的尖锐倒刺的抽.插,让人痛的发狂。剧烈痛楚之下,仿佛能真真切切感受到心脏上有无数血肉模糊的洞,汩汩流着艳色的血。

    在那最初几秒生不如死的剧痛过后,我才慢慢恢复意识,看清了我现在的处境。

    那是一把剑,刺穿了我的胸口,将我生生钉在了身后的死神石雕之上!

    那剑柄之上,血红色的宝石在夜色中如同充血的瞳孔,雪亮的刃被汩汩喷涌出的鲜血染得淋漓,直没到剑柄;剑锋的位置很巧妙,没有穿过我的心脏一击致命,却正正卡在我的肋骨之间,将每一次呼吸都拉扯出钻心剜骨般的痛。

    太痛了,痛到我不停的发抖,冷汗和生理性泪水沿着脸颊慢慢滑落,滴在血淋淋的前襟上。我伸手摸索着剑柄,试图把它拔.出.来,举起的手却一次次抽搐着无力滑落。

    这种痛不只是因为利剑刺破血肉,更像是从胸腔和骨髓内部钻出的剧痛,像是一把尖锐的锯子,拉扯着我的骨骼经络,每一个关节,每一根血管,都在尖叫着痛楚。我的大脑还没能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只能在一片恍惚的血色视野中喘息着——然而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一场无尽的折磨,我甚至能想象出墓地阴冷的空气进入我的肺部,划过血肉中的剑刃时发出的刺啦声。

    黏腻冰冷的鲜红色血液不停沿着剑锋和剑柄滚落,在我脚下积出一个小小的血潭。

    有人朝我走来,步伐轻快,柔软的袍角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