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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时过,失踪近十日的柳八重和枫幽主找过来,让她把独孤极的心交给他们。

    白婉棠并不惊讶,轻轻将独孤极的尸身放下,随他们离开都城。

    在她去到独孤极身边之前,她去找过枫幽主。

    枫幽主同她说,即便她什么也不做,独孤极也终将因命脉受损,在痛苦和折磨中死去。

    那一刻她有点怨恨。

    恨自己,恨枫幽主毁了独孤极,最后却是他们两个平安无事,独孤极死。

    枫幽主对她道,他有办法纠正一切。只不过,他需要独孤极的心。

    她随枫幽主和柳八重到城外。

    一眼望去,天地间是无垠的黑。

    枫幽主催促白婉棠把独孤极的心交给他。

    二人合力阻止这颗心的消散。至日出时分,枫幽主带着那颗已经化到只有指甲盖大的心,和柳八重一起,对着西方跪下。

    他们背着破开黑暗的晨曦,一步一叩拜,试图请出浮屠塔。

    这世上,除了独孤极这位三界帝君,无人能确保一定能够见到浮屠塔。

    所以,他们需要独孤极的心。

    白婉棠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手在胸前攥城拳,心悬起。不断在心中祈求浮屠塔的现世。

    柳八重与枫幽主叩到第八十步。

    独孤极的心似抓不住的流光,彻底从他们手中消散了。

    他们衣衫破损脏污,额上满是血。宛若乞丐般渴求地看着西方,浑身都在颤抖。

    就剩最后一步。

    柳八重与枫幽主重重跪下,低头,长叩不起。

    他们不敢再抬头看。

    白婉棠盯着西方。近乎绝望之际,终于看到天光云影中,一座金塔若隐若现。

    她欣喜地叫二人起身,眼里蓄满了泪,跌跌撞撞地朝着塔跑去。

    到了塔前,她脚步顿住。

    远看金光流溢的塔,近看仿若只是普通古寺,干净祥和。

    那一层层不染尘埃的台阶上,染着斑驳的血。鲜艳的仿若刚刚才留下。

    一层,又一层……

    这样的血,除了独孤极,不会再有旁人有了。

    她耳边响起驳曲对她的怨怼,仿佛看到独孤极,一步又一步地对着他最怨恨的“神佛”跪下。

    白婉棠迈开步子想上台阶。

    她踏了个空,身子趔趄,跌坐在地上。

    这不是她求来的,她进不去。

    她头撞到木塔边,透过木塔的缝,她瞧见塔内有字。

    她竭力地想看清,但是只能看到那些字都是鲜红的。

    是他的血写下的。

    柳八重与枫幽主互相搀扶着走过来,走上台阶。

    看到阶上血,他们愣了下,跪下,一步一叩首地上去。

    白婉棠失魂落魄地道:“帮我看看,他在里面写了什么,好不好?”

    柳八重和枫幽主沉默片刻,点头。

    她在阶下坐下,靠着塔,盯着塔内密密麻麻的红。

    不知过了多久,她瞧见两道身影进了塔中。

    他们站在那些字前,怔然良久。

    枫幽主道:“白婉棠……”

    白婉棠应声:“我在。”

    他接着道:“我的仙仙,回来。”

    白婉棠,我的仙仙,回来。

    白婉棠,我的仙仙,回来。

    白婉棠,我的仙仙,回来。

    ……

    他一遍又一遍地念。

    白婉棠倏地明白,他在念塔内的字。

    她合上眼,眼前满是他一次又一次叫她白仙仙的模样,耳边是他的声音……

    “别念了。”

    她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声音轻得像风。

    枫幽主不再说话。

    过了会儿,请她离塔远些。

    白婉棠踉踉跄跄地远离,在路边的草堆里坐下,守着那座塔。

    日夜轮转,昼夜交替。

    偶有行人路过,有的看疯子似的看她一眼,有的面露不忍,拿出干粮开分她一半。

    白婉棠干涸生裂般的心得到一丝慰藉,对那人道:“谢谢。”

    “煜王殿下说,是您和三界帝君牺牲自己,救了我们。很多人不信,但我每天出来砍柴,确实是自帝君离开后,就没再看到过邪祟了。”

    他踌躇着道:“若煜王殿下所言不虚,终有一天,天下人都会明白,您很好,帝君也很好。”

    眼泪在她眼里打转,她笑道:“是啊,他很好……”

    他的本性从来没有变过。他至始至终,都是书里那位愿以身庇护苍生的三界帝君。

    只是,曾经因她,走过一些错的路。

    砍柴人忙于生计,叹了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