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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有寥落的男声传来,宋宣娆回首,见轩云举着灯笼站在不远处,昏黄的光线把他的身影拉的老长。她无意再与乔照纠缠,清了清嗓子,快步朝轩云走去。

    “郡主,眼看着就要下大雪,还请早些回房歇息。”慧无法师从轩云身后走出,打量着在场的两人,“原来襄王也在这里。”

    “偶遇,偶遇。”乔照双手抱拳,冲法师拱了拱手,“小王已经让人准备好马匹和火把,想趁宵禁之前赶回燕都城,希望法师能够行个方便。”

    “阿弥陀佛,佛门重地,去留皆随施主。贫僧这就吩咐重开寺门,襄王请便。”慧无法师不卑不亢施了一礼,沉稳的吩咐身旁的僧人打点乔照回程。

    宋宣娆冷着脸,跟着轩云回到了静心苑。竹音连忙上前搀住她,又把用软缎包裹好的手炉递来暖手。

    “这么去了这么久?”竹音解开披风,掸去上面薄薄的残雪,无可奈何道。

    “遇到一点儿麻烦。”宋宣娆喝了口滚烫的花茶,美目轻垂,“好在轩云来的及时,把我带了回来。”

    竹音会意,支开厅内伺候的小丫鬟,又小心翼翼交代轩云在外守着。

    “我方才闻到久违的梅花香。”宋宣娆拔下头上的金簪,挑了挑灯台上跳动的火苗,“结果遇到了襄王。”

    竹音神色一紧,“他没为难郡主吧。”

    “区区一个质子,没有这么大本事。”宋宣娆笑了笑,示意竹音坐到面前的小凳子上,“只是没想到他会直言不讳太子的事。”

    “那郡主有何打算?”

    “先看看朝中大臣的反应吧,如果这襄王多行不义,自然会有人出手料理,用不着咱们强出头。”宋宣娆困乏的揉了揉眉心,“罢了,多思无意,等我先好好睡一觉。”

    竹音替宋宣娆铺好枕被,又放下床帘,便轻手轻脚退到外间。自从羯帝寿辰过后,自家主子一直心事重重,连一个囫囵觉也不曾睡过。今日慧无法师送来凝神静心的檀香,效果极佳,总算可以好好休息。

    宋宣娆一行在清源寺住了十余日,终于耐不住宋砚几次三番的差人来请,决定搬回柳国公府。宋砚大喜,派人将她昔日的闺房装饰一新,又添置了时兴装饰。之后更是亲自带着护卫和随从冒着鹅毛大雪到清源寺接人回府。

    “即使心里不痛快,也不必如此作践自己。”刚回到国公府,宋砚便毫不遮掩的心疼起来,紧紧攥着宋宣娆的手道:“寒风大雪的天气,寻常人家顿顿乳酪烤肉,窝在暖榻上都难以御寒。清源寺素斋寡淡,戒规森严,姐姐又清减了许多。”

    宋宣娆看着锦帽貂裘、红光满面的弟弟,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与慧无法师坐而论道的机会,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清减些又何妨?看样子你倒是过的不错,等春暖花开了,也和我一起去慧无法师身边静静心。”

    “才不要。”宋砚摇晃着圆润的小脸,不满的翻了个白眼,“凌王殿下找皇上请了旨,开春就带我去皇家猎场参加春狩。到时候姐姐也一块儿去吧。”

    宋宣娆心中一喜。皇家猎场从来只有北羯皇族才能进入,偶尔羯帝也会特许几位亲信的权臣武将跟随以示恩宠。想不到砚儿才做了凌王伴读几个月,就已经获此殊荣。看来凌王真的很看中这位陪伴在身边的小伙伴。

    “我还没与太子完婚,这么冒冒失失过去,恐怕又要遭人非议。”

    “怕什么?你是先皇亲封的郡主,又是太子哥哥未过门的侧妃,当之无愧的皇亲国戚。”宋砚甩了甩肩上垂着的发辫,底气十足的端起茶喝了一口,“何况皇上每年都会特地颁旨让姐姐随行,今年肯定也一样。”

    宋宣娆苦笑起来,这些年北羯臣民都称赞先皇和今上谦和宽厚,礼贤下士,连南楚投奔而来的降臣宋萧都封了柳国公,还结为儿女亲家,可谓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却不知自己阴差阳错和太子订亲,全因昔日皇家猎场春狩的阴错阳差。

    那年楚国皇帝中了反间计,误以为柳国公宋萧私通西羌,意欲谋反,假意连发十二道金牌命驻守边境的宋萧携家眷南归,并在楚都隘口伏击重兵,埋藏火药,下旨不留一个活口。不料宋萧提前得知消息,半道调转马头,突出重围,拼死击退数以万计的追兵,率残部逃至大漠边境,降了兵强马壮的北羯。

    那时候宋宣娆才五六岁,只记得父亲长途跋涉导致旧伤复发,缠绵病榻,年过花甲的先帝亲临府邸探视,还赐予父亲携家眷随侍春狩的殊荣。并让巫医随时候在外头,一旦有恙就可随时诊治。

    小小的宋宣娆住在宽敞华贵的锦帐中,趴在窗口好奇的打量着北羯的腹地的浓碧草原,蔚蓝天空。宋萧卧病在床,见巫医端了漆黑如墨的药水进来,打发女儿外出闲逛。

    宋宣娆甩着缀满珠翠的满头小辫,被草原上繁星似的野花和翩翩飞舞的蝴蝶迷了眼睛,不知不觉往山谷深处走去。天色渐晚,狂风四起,更有野兽嘶鸣此起彼伏,小姑娘又冷又饿,却也找不到回头的路,只得漫无目的边哭边走。

    “你是谁?”迎面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宋宣娆抬起头,只见前方拦住去路的高头大马上,坐着一个肩宽臂长的北羯少年。

    宋宣娆咬着嘴唇,警惕的摇了摇头。父亲早就叮嘱过她,不能对任何不认识的人透露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