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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间大观园中吵嚷起来,原来凤姐带了一干人等,只说抄检贼赃,将园子翻了个底朝天。

    矜玉如何不知个中底细?因怕扰了黛玉睡眠,刚要披衣起身,凤姐赶上来按住道:“妹妹快别起来,仔细凉着!”

    矜玉故作不知,讶道:“出了什么事?”

    凤姐笑道:“不过是不见了一了件要紧东西,怕混丢了,所以趁夜查查。”

    一时平儿也进来笑道:“二奶奶就说姑娘这里不用查了,可笑王家妈妈多事,拿了不知哪年宝玉遗在这里的扇子、寄名符,就来邀功了。”

    矜玉淡淡道:“我们可惹不起这位妈妈,她既要告给太太,便告去。大家一般都是亲戚,怎么我姐妹这里专成了贼窝了?好歹,我还是朝廷命官呢,如此冤枉,我忍得下,只怕陛下忍不下!”

    凤姐听她语气不善,忙笑道:“好妹妹这是哪里的话。王善保家的糊涂,我这就去教训她。姑娘是尊贵人,别与那起子糊涂东西一般见识,快睡下吧。”

    安顿好矜玉,方带人出潇湘馆去了。

    矜玉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盯着帐顶出神——这个潇湘馆,在她严命之下,还能留着贾宝玉素日随身物品的,当只有那个人了。

    想飞上枝头做凤凰么?矜玉冷笑一声,黛玉不安地动一下,“姐姐想什么呢?”

    “快睡吧,别又错过了困头儿。”矜玉替她掖下背角,安抚道。

    次日,姐妹二人照例去贾母处晨省。

    众人已到了大半,贾母搂着探春,正气的得浑身发抖,一迭声道:“把王善保家的拿来,打死!”

    见她姐妹到了,方稍稍平了怒气,让在炕上坐下。

    邢夫人见机赔笑道:“老太太息怒,那老货原也是一片好心,不料得罪了姑娘们,媳妇回去教训她也就是了,何苦撕她老脸?”

    贾母骂道:“糊涂东西!那下作娼妇都敢胡乱翻动三丫头身子,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三丫头原是个好的,不同她计较,那是她自己尊重。你只问那娼妇满嘴混沁些什么!我那苦命的女儿捧凤凰一般养大,如今仙去了,倒被这起子小人嚼舌根!”

    黛玉听说,便泣道:“老祖宗,这里是住不得了!”

    矜玉红了眼圈,跪在贾母身前道:“外祖母一片慈爱,接我姐妹来这里住着,可恼那起子小人,我们姐妹被说成是投亲靠友的破落户,如今愈发成贼了!我们也不敢求个公道,只求外祖母疼我们,让我们家去罢!”

    邢夫人吃了一惊,知贾母一众儿女,最偏疼者唯有贾敏,贾敏既逝,便将一腔爱女之情尽数转移到林家姐妹身上。

    那里黛玉哀怨婉转,矜玉字字诛心,料来王善保家的是保不住了,只得道:“媳妇原不知如此。如今便命她来向姑娘们赔罪。”又忙拉矜玉起来。

    一时王善保家的来了,早听人说贾母大怒,只道自己有邢夫人撑腰,料也无妨,便大喇喇跪在地下,却听邢夫人劈头盖脸骂道:“下作娼妇!还不快向姑娘们赔罪。”

    王善保家的犹未醒悟,亢声道:“回老太太、大太太,老奴原是奉命进园中查看,并不曾犯错。”

    探春冷笑道:“好个刁奴!只怕我们姐妹还要再被你抄检一番?你混说林家姑妈那些话,还要我告诉老太太不成?”

    王善保家的此时方知厉害,面如土色跪在地下,只是发抖。

    贾母喝道:“混账东西,拉出去打板子,撵出府里,以后不许她一家再进府里来!”

    王善保家的不敢吱声,忍气磕头出去。

    贾母对众人道:“如今我精神不济,竟有这等奴才欺压到主子头上的事!你们素日都道凤丫头待下严了些,依我说,竟是太宽松了!”

    又吩咐各房大丫头,“再有仗势在你们姑娘面前放刁的,不论是谁,一概打出去——由着姑娘被刁奴欺负,要你们做什么?”

    众人答应着散了,只留几个姐妹解闷。

    王夫人趁空回道:“宝玉房里有个叫晴雯的,素日眼空心大,好吃懒做,媳妇见她不长进,年岁也不小了,不如拉出去配了小子,免得带坏宝玉。因她是老太太给了宝玉的,故来回明老太太。”

    贾母道:“晴雯那丫头生得好,手也巧,这些个丫鬟里头,通共没几个比得上她的,我才给了宝玉——你们姐妹看她如何?”

    众女儿一时默然,独黛玉道:“晴雯姐姐最是手巧勤快,虽要强了些,论起忠心服侍二哥哥,同袭人姐姐却是一样的。”

    她如今是不用指着王夫人过日子的,又被矜玉宠惯了,自是有什么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