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src="http://pagead2.googlesyndication.com/pagead/show_ads.js">

    当言今还在小厨房里毛手毛脚的忙着时,古和齐已经将侍从的存在遗忘了,而等到言今终于将清粥小菜装进食盒,要拿进屋里去时,古和齐又将双手拢在袖里,神色愉快而微带红润的告诉他,晚饭他不用了,要言今烧了热水来,他要洗洗睡了。

    于是言今迷惑而委屈的回头给二少爷烧水,然后一个人寂寞的在小厨房里把晚饭给吃了,等他梳洗完再回到屋子,却发现内屋的烛火早就熄了,他呆呆看了片刻,困惑不已的在外间睡下。

    隔日醒来,进到内屋伺候的言今只看到二少爷一人坐在床沿,正用一手拨弄着一个玉瓶,见他来了,才状似随意的将瓶子塞到枕边去。

    “不用整床了。”二少爷吩咐了这么一句。

    言今郁闷的少掉一件工作。

    之后便是迟至今早天刚亮时,才终于归家的大少爷来到小院里,与二少爷共用早点。至此,言今大受打击的遭到驱赶。二少爷居然不让他在一旁伺候!

    言今泪奔。

    “大哥今年送来的生辰礼,满意吗?”古家大少笑得意有所指,目光在内屋里不住的转来转去,然后古家大少皱了一下眉。“礼物呢?”

    古和齐很困惑,“什么礼物?”

    “你的生辰礼啊!大哥可是交涉了很久,整整一年每个月都书信不断的。”古家大少转回头瞪着自家幼弟,“她没来吗?”

    “谁?”古和齐一愣,心里隐隐觉得自己也许弄错了什么。

    “就是你两年来一只心心念念的妖精女娃啊!”古家大少一脸狐疑。

    古和齐漫不经心道:“大哥不是说那是我在做梦吗?那是烧坏脑子了?大哥可一直都说那女娃娃不存在的。”

    古家大少咂了舌,轻声道:“你那时候莫名失踪,整个宅子的人都在搜山了,老太爷彻夜不睡的等消息,到天亮了才有消息传来,说你给人救下了。老太爷那时候累得不行,是大哥去接你的,到了那里,才知道救你命的是出游的青楼妓阁——谁知道你和那女娃娃怎么走到一道去的,你这小子,才十来岁就知道找小妞儿吗?”

    古和齐被逗笑了。

    “我是想把那女娃娃带回来给你的,可老太爷后来赶到,坚持说是那女娃娃把你勾走的,差点就一拐杖下去——”他看见幼弟脸色一白,赶紧道:“大哥挡着呢,那女娃娃没事的。你给我们带回来了,才一睁眼就吵着要女娃娃,大哥背上还火烧似的疼着呢,老太爷就在外头偷听,大哥哪里敢说实话。”

    他摸摸古和齐的头,满意他今早的体温不冷不热,虽然偏低,但总算是平和的温度,不让人担忧。

    古家大少说:“你头一年还要养身子,大哥也刚接了家业,正焦头烂额的忙着呢,那女娃娃的事只得先搁一边去;等到第二年,你又因为那婢子胡来,险些一命呜呼,大哥也不知道都这么些日子过去,那女娃娃还记不记得你,何况那时给人家的印象这么糟,三千阁听说最是护短,贸然去请人,大哥还怕被乱棍打出来,只好一个月一封书信的去问安,好不容易才得那三千阁主松口,许了一晚上。

    “那女娃娃,可是大哥费尽心力才得来的生辰礼。”古家大少笑道。

    古和齐这才弄明白了,原来秋舞吟是大哥请回来的。但,不是说老太爷也先行送了礼进内屋来?

    ——那,礼呢?

    他很迷惑。

    和大哥用了一顿早饭,兄弟俩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些话,大多时候是听古家大少在讲述他行商时的见闻,之后又喝了一盏茶古家大少才离开小院,回去与久未亲热的妾室们亲近亲近。

    古和齐放言今进屋来收拾桌面,他又坐回床边去,一边望着言今忙碌,一边回想他进到里屋时,一身红衣的秋舞吟正吃着糕饼,然后她一手翻着书页,看得正专心,脚边还滚着一些画轴。

    秋舞吟说她带来的,是糕饼和玉瓶的小包袱。

    ——那么,书,还有画轴,是哪里来的?

    古和齐忽然有不祥预感,他首先往床尾找去,没有东西,又转身去翻床头,跟着他在枕头边的小包袱底下,找出了书册,一看那香艳的红皮封面,他先是皱眉,再翻了几页书,他瞪着纸页上的春宫画,脸上先是红了,后来就白了,跟着就黑了。

    红了是因为羞涩的关系,毕竟对于情事,他也只是耳闻,别说是亲身体验,事实上他连春宫画册这样的指导书都没见过的。

    白了的原因,则是他在羞涩过后,却想起昨夜他推门进来。就见到秋舞吟若无其事的在翻这册子,她出身青楼可以面不改色,古和齐还能接受,但秋舞吟是用怎么样的心情在翻阅一本从他房里找到的春宫图画的?

    黑了的原因,自然就是古和齐的思绪一路急转直下,他可是清白之身,却为了这么一本春宫图而留下好色印象怎么办?而且他昨晚还故作镇定的回答秋舞吟“洗洗睡了”——天知道秋舞吟是不是在心里困惑他为什么装模作样?

    老太爷什么生辰礼不好送,送这什么春宫画!

    古和齐恼怒得几乎要撕书,手挨上了书边,他又想起还有画轴,该不会那些画轴也是一幅幅的春宫画吧?

    他急急忙忙伸手往床底下探去,昨晚上他一脚全扫进去了,若不是刚才看到书册,他绝对会连生辰礼也包括了画轴一事都忘的干净。

    等他捞出画轴,并一一打开,古和齐的脸色可谓异彩纷呈。

    那不是他以为的春宫画,但比那更糟,因为那一幅一幅的,全是女子画像,旁边还有小字注解,这是哪家闺女,性情如何,身家如何,擅长什么,以及最下头的太爷批注,可为妾,适为妻,收房可。

    ……古和齐一阵天旋地转。

    他昨日竟如此疏忽,先让秋舞吟见了这数卷女子画轴,又见到那本春宫画,她来的身份更是伺候床第的……

    “这教我日后拿什么脸去见她!”古和齐双手捂着脸,又恨又羞的倒在床榻上不住滚动,泄出指缝的哀嚎声真是凄凄惨惨。

    一旁言今又是惊异又是困惑,愣愣看着自家少爷的幼稚行径。

    真是难得景象!他不由得心下赞叹。

    之后,古和齐接下了古家大少与三千阁之间的书信往来,他一个月一封信的,经由古家大少的手送往三千阁,再等着某日夜里,一名黑衣暗卫来送回信,再附上一只玉瓶,里面是一个月分量的药丸。

    他现在入口的汤药,全是三千阁送来的药方,由言今亲自去抓药、煎药,然后送进房里来。古府里原本配置的医大夫,古和齐已经很久没有理会了。

    他原本气虚体弱,吹不得风,受不得寒,又禁不起晒的娇贵身板,自从药方改了之后,他已经渐渐可以在阳光下走动,而不用多撑伞,也可以稍微在午后开着窗子吹点凉风,时间从半刻钟,慢慢加长到半个时辰。也可以在下雪时,去院子里玩一会儿堆雪人的游戏,而不用担心会因为抽不上气而昏厥。

    这样的改变相当缓慢,他足足花了一年的时间。

    望着自己好不容易长了点肉、握起来不再硌手的小臂,古和齐并没有特别的对于府里医大夫开出来的药方起疑心,但他知道,无论如何,府里呈上来的吃食,小至茶水糕饼一日三餐,大至他自幼喝惯的调养药茶,都不能再入口了。

    这个终于有了点生气的肉身,他必须仔细珍惜。

    又一年的生辰宴上,古和齐望着挺着大肚子来向他请安的柔夫人,淡淡的表示了恭喜之意。

    “希望是个胖小子。”脸上愉快的柔夫人一手抚着肚腹,笑意盈盈的眸子定在古和齐身上。

    她打量着他。

    这个少年,在这一年里飞快的抽高,原本苍白的可见暗青血脉的肤色上,如今却是添了薄薄血色,那种白里透红的颜色,变得精致非常,他眉眼纤细,略有狭长,淡粉的双唇勾着似有若无的笑,乍一看去像是面无表情,但再仔细看看,却又像是含着笑的,那种喜怒难测的姿态里,更多的是一种漫不经心。

    仿佛他这个众人争夺的古府继承人的身份,也不在他心上搁着。

    柔夫人望着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这个古家二少,明明是脆弱的不得了的一条小命,当年一剂下的重了些的催情药,就几乎逼死了他——但也只是几乎。

    他就那么一口气吊着、悬着、续着,然后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