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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纵使赵璟煊隐约已然推断出其中关联,但亲耳听到沈珵说出来,又是一种别样的感觉。

    他一时无话,而甬道已然到头,尽头依然是一道石门,而开门的方式从未变过。

    赵璟煊视线放在那把系着大红绸带的钥匙之上,看着那刺目的、喜庆的红色,同此地的环境格格不入,相衬之下便愈发凄凉。他像是明白了什么,转头随着石门开启的隆隆机括声向外看去,便见外头草木葱茏,虫鸣低微,头顶有一轮圆月,而星子四落,隐于明亮的月光之下。

    他们走了多久,赵璟煊并不能清楚记得,但这样的距离,离开王府范围,却是绰绰有余的了。

    远处有一座不高的山丘,周围是大片大片的树林,那些树并不很高,而形状颇为眼熟。赵璟煊随着沈珵一步步走近,而后走进这片树林。

    “是梅。”

    沈珵轻声道,带着他穿过这一片树林。树林中有一条小路,蜿蜒着向上,赵璟煊走了不久,便发觉他们已到达了山丘顶部,此处地势不高,但顶部视野开阔,远远地可望见北边绵延开来的王府建筑。

    赵璟煊想起了玉阳宫中的梅花,他的母妃最爱玉阳宫中的梅花,每年冬月皇城降雪之时,大雪压红梅,皇贵妃便能够在玉阳宫中一坐便是半日。他原先以为母妃只是对这景致情有独钟,却不知这玉阳宫原先的主人,才是他的母妃透过梅花所怀想之人。

    先月在刈麦庄小住,赵璟煊前往那远离别庄的三位老汉居处,茅屋四周,居然也是梅花,而现今来到此处,更是铺开了一片梅林。只可惜南国四季皆暖,若是冬月有雪,不知会是怎样一番美景。

    “王府以南五里,此处同王府及王府别庄呈三角之势。”沈珵松开赵璟煊的手,略侧过身站在他身前,抬手轻轻地替他理好有些散乱的冠发及衣襟衣摆,“廉亲王同皇贵妃娘娘,合葬于此。”

    赵璟煊眼眸猛然一缩,忆起了那个被他刻意遗忘多时的问题。

    皇贵妃殁,按礼制应葬于皇陵,他往日从来不愿去细想皇贵妃身后之事,却并非没有想过,而之所以能够安心至今,却是从未想到过还有一位他过往十数年从未闻名的亲王,使其中一切事情变得复杂而凄惨。

    赵璟煊轻吸一口气,道:“合葬……是父皇准的?”

    沈珵淡淡地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便只不过是个习惯性的动作:“王爷可还记得太子大婚那日?”

    赵璟煊不曾察觉沈珵话中称呼之误,只是略想了想,便忆起那日之事。当日他尚且不可视物,在殿中单独辟了个地方坐着,而庆来当初方到他身边,他先前玩笑一般问过庆来是不是有个兄长名为贺去的,而后太子大婚之宴当日便在周边听见了贺去的姓名,其后将那声音稍作辨认,发现竟是前不久正遇见过的征南将军沈珵。

    沈珵道:“那日贺去领命出宫护送皇贵妃南下,太子早有猜疑,使连升前来试探,便有王爷所听闻那数言。”

    赵璟煊抬眼看他:“因而到得河南之时贺去才露面,是因为先前往返于南北,那时方才回到车队当中。”

    因而先前贺去提及这地宫上一次便是由他打开,便是当日护送皇贵妃到此经手。

    沈珵略一笑,余温很快便消散在夜半微风当中,他伸手将赵璟煊鬓间碎发理好,而后就着这个姿势以掌扶住他后颈,倾身在赵璟煊额间落下一个吻。

    一触即离,沈珵将手中不知何时多出的一个长条扁状的木匣放在赵璟煊手中,开口,声音低且轻:“去看看你的母亲。”

    赵璟煊转头望向那条往树林深处延伸的小路,沈珵停在了这里不再向前,而赵璟煊既知里面有什么,也不愿他再继续走下去,即便沈珵早已到过此处。

    他刻意忽略方才额间的触感,看了沈珵一眼,便沿着那条小路走了下去。

    那处意料之中并不太远,沈珵并未给他一些照明的物件,而赵璟煊只略略走过一段路,便已望见那座并不算大的坟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