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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家。

    待裴靖走了,文奇便好奇的问道:“爹,您刚才在和裴大哥说什么啊?”他瞅了瞅自家老爹的脸色,沉凝如水,莫不是两人闹不愉快了?

    “爹,是因为裴大哥与小七姐的事情吗?”

    文叔看了他一眼道:“你觉得裴靖这人如何?”

    文奇道:“很好啊,裴大哥对小七姐好,对我们也不错。虽然寡言,看上去似不好相处,但其实有情有义,爱憎分明。”

    文奇自认不太聪明,但是他感受得到裴靖对他们的好意,所以知道小七姐与裴大哥有关系后,他并没有阻止。

    “而且,我觉得小七姐对裴大哥也不是无意。”都说旁观者清,若是小七姐对裴靖毫无感觉,又怎会如此纵容他?以小七姐的性格,如果真的厌恶裴大哥的碰触,定会拒绝到底,毫不心软的。

    “爹,你是反对他们吗?”文奇问道。

    文叔叹了口气道:“你也知道小七的身份不一般,裴靖其人心思深沉,为父不知道能不能信他。”

    “我想裴大哥是不会介意的。”文奇摇头,“而且小七姐也不算是前朝人,只是殿下收养的,算起来与前朝没有关系。”

    文叔看了他一眼,到底是没有再说了。

    有些事,只有他们这些老骨头知道了。若是真的到了那一天,他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护住小七,决不能让殿下在泉下无法安心。

    “爹,您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事,莫非是李珣出现了?”文奇阴着脸,怒道,“李珣到底想干什么?当初骗走了小七姐不说,害得小七姐做了寡妇,差点失了性命!他这是想要把我们所有人都害死吗?”

    提到李珣,文叔面色也黑沉阴冷。

    李珣也曾是殿下的属下,曾立下不少战功,因功被赐了李姓。后来殿下带着他们这些人隐居孤岛,想要远离尘世,寻得一方宁静。

    但李珣却心有不甘,一心想要复辟前朝。

    殿下在时,他装得乖顺,没想到殿下才走,他便露出了狼子野心,甚至还带走了戚柒!

    如今他投在北狄王子麾下,此举不得不让人心生警惕。

    “文奇,你快快去信给村长,将此事告知他,这天下怕是要变天了。”想到此,文叔便回了屋子中,快速写了一封信交给文奇,“务必要快,此事绝不能耽搁,明白吗?”

    “是,儿子立刻去办。”文奇接过信,面色严肃。随即转身便没入了黑夜之中。

    文叔望着黑沉的天空,目光忧虑。

    殿下,您放心,属下绝不会让您的心血被人糟蹋的。

    寒凉的夜色下。

    裴靖慢悠悠收起了伞,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哑声笑道:“虽疼,却值得。怎么,秦大人这是嫉妒了?”

    “你无耻!”秦业神色骤冷,揪住裴靖的衣领,猛地把他抵在了墙上!他双目带着猩红,已是怒极的状态。用力之大,让裴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秦大人是被我说中了心声?”明明被人压制在墙上动弹不得,但裴靖似乎毫不在意此刻的弱势,面色如常,漫不经心地笑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娘子那般好,自是人见人爱。秦大人,会嫉妒也不足为奇。”

    秦业倏地握紧了拳头,用力之大,骨节发出清脆的声响。

    裴靖眉目高挑,意味深长的道:“秦大人这是想用武力对付裴某吗?世人皆说镇国公高风亮节光明磊落,从不恃强凌弱,有一句名言更是传遍大衍。”

    “他说,学武不是为了伤人,而是为了护人。这话,裴某没有记错吧?”裴靖眸中含笑,悠悠然地望着面前怒发冲冠的男人,“当然,镇国公是镇国公,秦大人是秦大人,也没人强求这儿子必须肖父。”

    他靠在墙上,勾唇道:“所以,秦大人尽管动手吧。不过可莫照着脸打,我家娘子最爱的便是裴某这张脸了。”

    世人谈到世上最锋利的东西,大都提名刀剑等利器。可事实上,文人的嘴才是这世上最锐利的兵器,能杀人于无形,置人于死地。

    那双凤眼笑意不减,似是在嘲笑他的懦弱。

    他拳头握得咔咔响,牙关紧咬,多想一拳揍在这张恼人的脸上。他眼神狠戾冷然,犹如暴怒的阎王。然而被他制住的人却满面带笑,轻松自在。

    秦业倏然放开了他,后退了几步。

    “秦大人的品德果然让人佩服。”裴靖挑了挑眉,悠闲从容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襟,“若是无事,裴某便先告辞了。毕竟,这累了这么久,是该好好休息才对。”

    说着,他绕过秦业,施施然的朝前走去。

    “裴靖,你不要高兴得太早。”秦业蓦然出声,声音已经恢复了往常的镇定,“小七脾气是好,但却是个有底线的。你对她做了如此卑鄙无耻的事情,你以为她会原谅你吗?”

    裴靖顿住脚步,背对着他,并未回头。

    凉风乍起,这边关的风不似南方的温柔,刮在人的脸飕飕得疼。两边的树叶在寒风中簌簌作响,似是在抗议着突如其来的降温。

    “这事便不用秦大人替裴某着急了。”半晌,裴靖带笑的声音终于传来,“她生气是应该的,但这日子一长,再大的气也会消。毕竟,她肚子里怕是已经怀了裴某的孩子。”

    秦业猛然回头,却见裴靖已经大笑着离去,进了家门。下一瞬,响亮的关门声轰然炸响,犹如他胸腔里的那颗心,似痛,极悔。

    雨又开始落了,淅淅沥沥的,不大,但极冷。

    秦业在原地站了许久,衣衫已然湿透,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转身一步步离去。

    “秦业,这么晚了,你去哪儿了?”严真睡到中途被饿醒,索性起来做了个炒饭填肚子,岂料刚出门竟看到了一身水汽,明显是从外面刚回来的秦业,“这外面下着雨,你这是出去淋雨了?”

    这什么爱好啊?

    严真本还想吐槽,但见着面前的男人脸色惨白惨白的,到底是咽下了嘴里的话,“你,要不去换一身衣裳?”

    秦业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身进了房间。

    ……这人是在无视她?严真撇了撇嘴,也转身就朝厨房去了。反正又不关她的事,她多嘴个什么劲儿啊。

    谢大厨艺不错,但严真的厨艺就很一般了。她义父从小便疼她,厨房油烟大,便没让她学。

    不过做个炒饭还是没问题的。

    严真忙活了一阵,刚把饭炒好,饭里加了一个鸡蛋还有肉,闻起来香喷喷的,严真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正准备开吃,便见一个高大的黑影走了进来。

    “秦业……喂,你干什么?!这是我的饭!”来人正是换了一身衣裳的秦业,严真怔愣间,这人已经走到了她面前,端起她面前的炒饭便开吃。

    “蛋炒老了,油放多了,米饭都粘在一起了。”秦业边吃,边面无表情的评价,“挺难吃的。”

    “难吃你就别吃啊!我也没叫你吃!”严真气得脸都鼓了起来,“还给我。”

    “我饿了。”秦业一只手挡住她,另一只手不停地塞饭,“还算能入口,便不挑了。”

    严真:“……”

    她张着嘴,像是第一次认识秦业她怎么之前没看出这男人这么讨厌呢?她幸幸苦苦炒出来的饭被抢了,自己一口没吃着便算了,这强盗还嫌弃?

    严真可不是个能受气的,直接便与秦业动气手来。

    两人相对而坐,身子没动,只手在动。他们功夫都不错,一番比划,倒是比了个不相上下。

    只是让严真生气的是,这男人见缝插针,比划间还不忘往嘴里塞吃的,待到结束时,那盘子炒饭已经被吃得一干二净了!

    “啊啊啊啊,我的饭!秦业,你咋这么不要脸呢?!”严真抓狂。她摸摸瘪瘪的肚子,觉得自己太委屈了,“不行,你必须还我。”

    秦业沉默着站了起来,严真以为他吃了不认账要走,正要拦住他,却见秦业走到了灶间,淡声问道:“吃面可以吗?”

    咦?

    严真眨眨眼,须臾,才反应过来秦业话中的意思,心里总算松快了不少,便道:“可以,不过我要加两个蛋!”

    还算这人有点良心。

    不过,“你会不会做啊?”她怀疑的看着秦业,“你可小心点,别把我家厨房给烧了。”

    秦业毕竟出生国公府,这种高门公子,身边那么多人伺候,说不定连调料都认不全吧。

    秦业没回答她,只是埋头开始做。

    他的动作虽然有些生疏,但倒是没有出错,严真扬了扬眉,有些意外。没用多久,两碗面便煮好了,严真的那碗果然卧了两个鸡蛋。

    捧着香气四溢的面,严真终于满足了,“还不错,我们扯平。”

    “有酒吗?”秦业问。

    “有啊,你想喝?”严真道,“都半夜了,这时候喝酒怕是不大好吧。”

    “无碍,拿来吧。”秦业淡淡道,“越烈越好。”

    既然人都这样说了,严真也没有再劝,转身去拿了她义父藏得最烈的酒,想了想,还是拿了两个杯子。

    “一个人喝酒没意思,我陪你吧。”严真给自己和秦业满上,“来,干杯!”

    秦业端起酒杯与她碰了碰,随即一饮而尽,“好酒,再来!”

    不用严真动手,他自己便满上了。严真一杯酒还未喝完,他已经连灌三杯,那架势吓人得很。

    这是被伤着了?

    严真摇了摇头,忍不住在心中感叹了一句,他生莫作有情痴,人间无地著相思啊。情爱二字,果真不能轻易沾染。

    她一口饮下杯中物,笑道:“果然好酒!”

    严真也喝起了兴致,便与秦业你一杯我一杯,两人像是在较劲似的,没一会儿便把一坛酒给喝了个干干净净。

    “再来一坛!”

    “好,继续!”

    也不知喝了多久,直到天空亮白,两人已经沐浴在了酒气之中。严真双眼迷离,晃了晃头,瞧着面前的男人笑道:“其实,我还挺欣赏你的,是个大男人。”不像这世间许多男子那般腐朽。

    身为金麟卫,为了保持清醒的头脑,秦业很少沾酒,即便喝也会适可而止。算起来,这是他二十几年来,唯一的一次放纵。

    酒意涌上,头脑昏沉,那些克制终于不翼而飞。

    他撑着下巴,温声浅笑道:“谢了,你也不错,世间如你一般的女子可不多。”

    “不如我们结拜吧?”严真语出惊人,她绯红着脸,喷出的气似是要把空气都熏醉了,“我不想和你做夫妻,做兄弟倒是合适,你说可好?”

    两双眼睛对视,一双清澈透亮,灿若繁星,一双深邃幽深,沉入深泉。

    半晌,两人齐声而笑。

    秦业哈哈大笑,“好!兄弟!”

    “来,兄弟,干杯!”严真也跟着笑了,双眼弯成一道月牙,眸光闪亮,洒脱的一挥手,“哥们,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罩着的了!”

    再说裴靖这头。

    一入了院门,裴靖脸上的笑意便消失得干干净净,脸色也蓦然沉了下来。

    “少爷,您终于回来了!”应砚一直守着,听到动静,忙爬了起来,“呀,少爷,您这眼睛怎么了?”

    看那样子,是被人赏了两拳。这……不会是夫人干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