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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八浮生第十七章势成僵局

    春末夏初,新荷才露出几点淡粉藕花,经了雨露,越发得泛泛出几分清雅闲淡的清香。那岸堤上的数百株合抱粗的柳树,团团如青烟,随着那淡淡风儿恣意摇曳,自是另一段****体态。碧水芙蕖,经了那剪水穿柳而过的一起飞燕,自添几分跳脱风生;柳垂烟绿,多了那枝头闲缀婉转唱和的黄莺鸟儿,越发赏心悦目。

    “杨柳如故,心境却是大不相同了啊!”抬眼看着这杨柳清荷,那戚言凝视良久,却也只能这般叹息了一声,自是回转身来,看着那祁瑾,低首道。

    听得这戚言如此说来,那祁瑾心下微微一动,只抬眼看向戚言。那戚言,经了这数个月来劳心费力,满脸疲倦自不须提,便是发梢也是添了几分银白的色调,倒是越发显得老成了许多。

    现下的情况如此恶劣,也难怪这戚言如此了。便是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的?想到这里,那祁瑾无奈地揉揉眉宇,自是苦笑着请那戚言坐下,又是亲手提壶倾倒出一杯碧春茶,递与他道:“戚兄何故如此?这兴衰离合,花开花谢不过是日月更替罢了,总不过那么一回事罢了。”

    说到这里,那祁瑾顿了顿,才是低首端起那梅子青竹纹细瓷茶盏,轻轻啜饮一口清茶,温声道:“你我原是这世家子弟,自是一般的人物,不比别个。说句实在难听的,千里搭长棚。何处有不散地宴席。便是我等这煌煌第一等的世家,史上多少个也是****云散的?只不过是求个心安,尽力而已。若是真是到了那地步,又能如何?”

    听得这一段话,那戚言也是沉默了下来,只低首无甚滋味地啜饮茶水,良久。才是叹息一声,抬首看向那祁瑾。勉力笑道:“祁兄也是说得过了,哪里便是到了那地步的。这朝政之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本非是我等所能多加言谈的。只是糜烂如此,心惊之余,怎生不多关心一二的。”

    祁瑾听得戚言如此说来,便也是微微皱眉。瞅着他良久,见着戚言形容消瘦,举止虚浮,心中那一丝略微的恼意也皆是消去了。沉思许久,这祁瑾才是叹息着道:“戚兄可还是顾忌着你我两家,时代仇雠之事?昔日我却也是因着这一件,总是不想多与你商谈地。但现下外敌在前,覆灭之手随时可落。我便也是失了那等心思。毕竟你我两家仇雠,也不过是利益所致,若是无了那利益一事,这仇雠又是从何而起?”

    说到这里,那戚言不由顿了顿,见着那戚言默然不语。面上却是颇为意动,当下微微勾起一丝苦笑,又道:“这一番话说来,倒也不是为了别个,只是我等举家一搏,总是须留下血脉后裔。那京都繁盛之地的不必说,便是那大城郡城地也是不应留下。只待得入那乡村人家熬过几年,再行出头方是。”

    “何须如此?”那戚言听得这话,倒是讶然,只皱眉道:“便是这京都难以攻破。那夏国难不成还敢屠城?便是……”

    戚言正是欲说下去。却是突然想到一事,面上便是略露出几分迟疑。思虑半晌,才是道:“难道,却是顾忌那裴煦不成?也是,那裴煦生身父母为你我两家而殒命,以他于夏帝心中地位而言,那等事也非是不可能的。只是……”

    “总是须将事情打理妥当了,才是能一举而行罢。”那祁瑾听得戚言说到正处,他便也不再多说别个,只叹息着道:“便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只能如此。”

    说罢这话,那祁瑾沉默了些时日,才是与那戚言道:“说得这里,现下尚未是难以收拾之地,那夏国举国攻伐,也不过是略略占了几分赢面罢了。若是我等经营妥当,未尝没那个收复失地的机会。”

    “这哪里是容易的事。”戚言闻言深深叹息一声,才是敛眉道:“虽说是现下僵局已成,那夏军一部分被阻于蜀国千山万岭,一部分却也是受隔于我大周的深墙大城。但以我看那夏国,却有八成把握,将周蜀两国覆灭。”

    祁瑾听得这话,不由皱眉,道:“这又是从何而出的?别说那些,便是瓜洲渡那一边,也是天险绝境,如何能轻易渡过这一遭。余者更不必说的。”

    “那夏帝攻伐楚国之时,我等可是想得他能一举覆灭楚国?”戚言听得祁瑾这般话,嘴角边上不由勾起一丝冷笑,慢慢道:“待得那夏帝攻伐下燕国,我等可也是想着这绝无可能?”

    “这……”

    祁瑾自是听得出戚言地意思,当下言辞一顿,倒是有些迟疑,半日,才是呐呐地说了一个这字。

    戚言抬首啃了那祁瑾一眼,淡淡道:“若是他前两次都是能成事?这次繁重如此,先前准备如此,怎可能轻易失手?说到这里,我却是后悔当初未曾将那裴煦除却。现下想来,那夏帝如此看重这裴煦,又使他出使,这人必是其中最是得力的谋略之才。”

    说得这里,那祁瑾也是有些叹息,只是这裴煦在他们眼中究竟还不算是真正的人物,祁瑾沉吟许久,便是道:“以你这般说来,我却是有一想法,只是不知,是否真是如此。”

    听出那祁瑾言辞之中露出的几分酸涩之意,那戚言嘴角先是露出一丝淡淡地苦涩,半晌,便是转为一片冷笑,只道:“你却也是想得了,那夏帝可不是那等太过庄重自持的人,他戎马数年,又是年轻的,怎能耐得住日日的书信汇报?不过,若是这夏帝真是敢御驾亲征,我必也是送与他一份大礼便是。”

    祁瑾听得这话,面上微微一动,倒是生出无限狐疑,思虑再三,只见得这戚言不欲再说,去也无个奈何,只随他去了,转而说起别个的详细事务来。

    只那戚言,心中思虑甚重,口中虽是随意应答着,但大半地思虑却是放在那一件事上,半日,才是低首啜饮了一口清茶。